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雕刻艺术占有重要的地位，在弥漫着神秘气息的非洲尤其如此。非洲雕刻发端于自然与宗教，表达着当地的信仰与民间的诉求，通过幽玄与瑰丽、粗犷与妩媚的交融，实现了别具一格的拙美境界。

资料图：非洲木雕

宗教信仰是其艺术灵感的来源

    作为非洲雕刻群中的主要类型，木雕无疑是非洲的一张文化名片。非洲木雕的种类众多，既有非洲各族崇拜的各种神像，也有反映家庭生活及庆典祭祀的雕 塑，还有日常起居所用的各种器具。在这里，一根普通的黑木头、一块普通的石头、一张普通的毛皮，经过非洲艺术家们的创造，就变成了拥有夸张形象的塑像或便 利的生活用具。把同样的雕刻艺术运用到日常器具上，非洲人认为这样不仅有很好的装饰效果，也具有被神灵庇护的功效。

    具有明显宗教色彩的雕刻品首推雕像和面具。非洲人相信祖先像和面具的制作能给人们带来幸运，保护人们免罹灾祸及预卜未来，因此，所有的装饰艺术品都具有一种深刻的内涵。

    雕像多是部族崇拜的偶像，和宗教信仰有密切的关系。它们是死去的祖先或诸神的化身，是能使活人与死人，或与大地、太阳和月亮等自然力量的精灵进行对 话的中介，也是人们诉求平安、丰收和多子多福等愿望的依托，同时还是出生、成年、结婚和死亡等人生重要阶段仪式上必不可少的宗教物品。

    面具造型更加千奇百怪，它们大多与精灵信仰有关。在举行仪式时，舞蹈者一旦佩戴面具，他便是某种神秘精灵的化身，代表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执行神圣的使命。数百年来，面具被广泛用于非洲部落的祈雨祈福、婚丧嫁娶、播种丰收、成年仪式等活动中。

    当然，非洲现代雕塑也有表现现实生活的作品，如种田、狩猎和各种动物，还有一些抽象和超现实主义作品。

    除了这些祭祀品，非洲人还将这种神秘的气质灌输到各类生活器具中，比如西非国家加纳的凳子。这种凳子一般用约半米长、30厘米高的完整木料雕刻而 成。顶部座面如一弯新月微微上翘，底部宽平，中间连接部分则灵活多变，或刻上各种符号和花纹，或直接雕成大象、鳄鱼、老虎、刀剑等各种图案。

    在被誉为“黄金海岸”的加纳，凳子是亲朋结婚生子的贺礼，族人世代传袭的宝贝。送婴儿一张小凳，是保佑其健康成长；成人礼上送少女一张凳子，是祝福 其作为女人的开始；新郎送新娘一张凳子，则代表了对忠贞爱情的誓言。一张张凳子向世人默默讲述着先祖的荣耀和历史，也承载着加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祝 愿。

    与此同时，凳子更作为权力的象征，成为“号令天下”的权柄利器。在加纳100多个大大小小部落中，象征酋长权力和尊贵身份的物件就是“黑凳子”，这 与世界其他地方的“王冠”、“玉玺”大为不同。凳子变黑是因为祭祀的缘故。在传统部落，人们将牛羊血、鸡蛋、蜘蛛网等混合物涂抹在凳子上，晾干后凳子表面 变为黑色。按部落规矩，新任酋长一旦产生，就会被蒙眼带入隐秘的凳子存放间。那里摆放着历代酋长使用过的黑凳子，每张凳子上都刻有已故酋长的名字。他需要 摸索着选择属于自己的凳子，选定后还会被人在凳子上抬起、坐下3次。之后，新任酋长还需与凳子独处交谈。在一些部落，酋长会被彻底灌醉，关在屋子里与凳子 独自呆上7个夜晚。在此期间，酋长将准备好的食物和水献给祖先，而祖先也将赐予酋长勇气、公正、力量和尊重。此后，酋长便成为祖先的代言人，管理整个部族 事务。

    木雕的普及与非洲大陆丰富的森林资源不无关系。这里盛产乌木、红木、桃花心木等适宜用作雕刻材料的珍贵品种，为非洲雕刻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天然材料。 匠人在雕刻之前首先要对材料进行严格的筛选。制作木雕大多选用乌木（黑檀木），因为它具有抗白蚁咬噬和抗自然风裂的特点，而且纹理细腻，质地坚硬，尤其是 经过打磨后乌黑光亮，显得华贵高雅。

    除了木雕之外，非洲还有土陶、青铜等雕刻艺术品。

立体感、节奏感是其艺术特征

    由于自然环境的影响和历史发展进程的制约，非洲各类装饰艺术无不体现了古朴、稚拙、简洁、洗练和深沉的原始艺术气息。木雕艺术也不例外。非洲木雕形 式和处理手法上突出的特点是采用的夸张表现手法，有的甚至接近于抽象，没有丝毫模拟自然之处；雕刻结构十分清楚，各个部位连接明确；形体的处理多采用圆柱 体，可以看出非洲艺术家非常注意雕刻的立体感，所以把木雕刻得又圆又直，显得单纯、利落，富有建筑感，充分表现了黑人结实、矫健灵活的形体特征。

    有研究者曾经指出，由于非洲雕刻和音乐对传统宗教、对祖先的信仰以及对万物有灵论的共同崇信，它们在宗教性、民族性、节奏性方面缕缕相连、脉脉相通，共同形成了非洲独特的艺术气质。

    非洲音乐的最大特色是其与生俱来的良好而丰富的节奏感。与之类似，节奏也是非洲雕刻的主要审美因素，并在20世纪初引起欧洲艺术大师毕加索、克利和 诺尔得等人的注意。雕像艺术品中的节奏是通过它各部分的体积、形式及其空间位置上的有机组合的关系形成的。雕刻家赋予雕像各部分的节奏联系并引起观者的节 奏反应：稳定感、重量感，或者轻盈感、灵巧感，宏伟感与优雅感。大多数非洲雕像在技术上和树干的圆柱形状相联系，雕刻的节奏取决于这些大块结构的对比和结 合的方法。

    例如多贡族的《骑肩膀》中，作者巧妙地运用虚实结合与轻重对比的表现手法，同时表现出雕刻的轻盈感和重量感。而塔姆瓦族的《骑肩膀》则采用人像柱的形式，把两个人物叠在一起，产生一种强烈的韵律感。

    非洲的雕刻艺术表现的正是一种拙美，是最自然的人性，是从材质中透出的生命的本能。它以最简洁的线条，粗犷的造型，富有想象力的夸张变形和古老神秘 的魅力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当人们走近雕刻品，用手触摸这些非洲人顶礼膜拜、同神灵与祖先沟通的“圣物”时，仿佛抚摸着非洲的灵魂，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和 体温散发出来的热量，也仿佛听到非洲人密集的皮鼓声和高亢的歌声。

    （《半月谈内部版》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