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突然成为焦点
2015年夏季,笔者在洪堡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候,接待我的亚非学院只有非洲历史和语言文化方向,同事们解释说,我们最好做历史研究,毕竟有大量档案资料还有待使用,这个国家没有那么多在非洲的现实利益,因而不需要那么多研究现状的人。
确实,晚于世界上其他大国与非洲大陆的双边合作机制,第一次经贸峰会(German-African Business Summit)晚至2015年才姗姗来迟;第二次峰会2017年2月在肯尼亚举办。然而,进入6月,非洲议程已超出双边合作的范畴,以“20国非洲伙伴关系:对于共同未来的投资(G20 Africa Partnership, Investing in a Common Future)”为主题在柏林召开会议,并宣布成立非洲契约(the G20 Compact with Africa,CWA)机制,协调已有的双边和多边伙伴关系,促进非洲的私人投资和可持续发展。此刻,主办20国会议令德国的汉堡成为世界的焦点,南非作为正式成员、和非洲联盟以及非洲新发展伙伴关系作为观察员的受邀参与,使人不禁要问,德国为什么这样关心非洲、并推动非洲成为会议的主题之一呢?媒体的主导风向还是强调非洲所代表的全球经济的潜能上,甚至有人将此次会议与1884年在柏林召开的欧洲瓜分非洲的会议相提并论---只是这一次瓜分的是非洲的人口红利,乐观地将G20会议比作“争先恐后地提升非洲解决青年膨胀问题的能力”(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706130074.html)。
默克尔和她的非洲契约计划
近年来,非洲崛起(或者低调一点说,非洲增长),已经成为炫目的词汇,重新激发了老欧洲内外的关注热情;6月末,瑞士召开了全欧非洲研究大会第七次双年会,盛况空前,横跨莱茵河的小城巴塞尔突然变得拥挤,热热闹闹地款待全球近1200名非洲研究的学者。然而,非洲头上的光环,在欧洲人的心中投射的并不全是亮色。来自于捷克斯洛伐克非洲研究学会的主席女士陈述了布拉格的准备工作,努力说服学会的理事们接受他们作为第一个来自东欧的代表承办2023年大会,激动的她冲口而出,“看看德国吧,他们接受了一百万移民!令人汗颜的是,全年我们只接收了13名----是的你没有听错,后面没有三个0,不是13000。”难民(移民)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塑造欧洲人心中非洲形象的主要方面——毕竟撒哈拉以南非洲人还在日复一日想方设法来到利比亚、越过中地中海、经过意大利来到欧洲(2016年内有18万强),成为外来人口的主要来源地。
不难想象,坚毅如默克尔总理,因为敞开双臂迎接难民的政策而受到国内各方面的压力。作为非洲联盟轮值主席国的几内亚总统孔戴出席20国会议前发言说:“移民(难民)和恐怖主义是非洲面临的问题,而两者的根源都是贫困。现在,是时候我们非洲人应该虚心接接受批评在减贫方面做的不足,同时我们也应该向全球各方开放接受投资,让经济发展起来。”这段话恰好解释了德国为什么突然把非洲议程提到首要位置、并且努力向20国伙伴、以及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其他多边伙伴介绍、推销自己的非洲计划。用承担这一主要工作的联邦财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博士的话说,德国希望抓住任20国集团主席的契机,促进对非投资——而这是通过促进移民来源地的发展、从根源上解决移民问题的根本。
基于此种逻辑,德国政府提出了“非洲马歇尔计划”,目标是把解决移民问题的重点,不是放在现象本身,而是对根源开战。德国发展合作部部长穆勒博士甚至提出,希望马歇尔计划成为日后德国、甚至整个欧洲与非洲进行合作的根本导向,也即促进与非洲的经济互动,同时以此推动非洲的长期可持续发展。马歇尔计划被认为首先可以纠正扭曲的关于非洲只是被动地接受援助对象的观念;更重要的,马歇尔非洲计划提出,必须平等地与非洲伙伴开展合作,而且非洲任何问题的解决必须最终以非洲人自己的参与和主导为前提,所以外来的方案与非洲本土已有的动议合作就变得非常重要。
德国此次将对非的双边合作计划,放到了20国集团的平台上,显然是通过将新计划打造成了与以往所有与非洲开展的双边和多边伙伴关系机制协调者的形象,强调多元互补作用和包容性(比如强调印度的“亚非新发展走廊”会用力在人力资源培训方面,而德国的非洲契约会着力于改善投资环境),显然很适合20国集团这样一个平台——一个面对全球层出不穷的新问题、包容了各种力量和利益群体、而形成的全球对话沟通、合作协调机制。正如朔伊布勒博士认为,非洲在全球经济中的关键作用,即表现为潜能也表现为风险——非洲大陆应该成为国际合作而不是竞争的场域。“投资非洲”被说成“共同的未来”,是因为除了机遇,也有共同的风险。